农历四月十五的清晨七点至九点,日头刚掠过东边山脊。古时称这辰光为"食时",农人捧起粗陶碗蹲在田埂,城里早市蒸笼腾起白雾。用干支记法排开,戊戌年丁巳月乙亥日庚辰时,天干地支间藏着三组相冲——乙庚合化金却被巳火截断,戊土压着亥水,像极了灶上沸水顶着锅盖。
五行家盯着这日子直摇头。辰土本可生金,偏遇巳月烈火,土被烤得干裂。乙木扎根在亥水,却被庚金拦腰斩断。要搁在择吉的老黄历里,这日子得用朱砂圈个三角——忌动土、忌远行、忌讼事。不过奇门遁甲倒有不同解法,庚辰时生门落震宫,天辅星伴太阴,暗合"蛰伏待变"的局。
有个在茶馆说书的老先生爱讲,这日子生人左手虎口带痣。按子平法推,乙木坐亥为死地,年柱戊戌城墙土压着,月柱丁巳炉中火烤着。偏那庚辰白蜡金透出时柱,好比瓦砾堆里滚出颗金豆子。他说这类人二十岁前多病灾,过了而立反倒硬朗,应了"死木逢金雕成器"的偈语。
翻《协纪辩方书》至四月条,十五这天原本宜祭祀。辰时龙星当值,本该取东井水沐手焚香。可今年巳月火旺,晨雾里混着柴烟味,倒像灶王爷和龙王打架。有个云游道士在村口老槐树下摆卦摊,用六爻起得山地剥卦。五阴迫一阳,爻辞说"不利有攸往"。他摸着卦钱直叹气:"剥床以足,灭下也。"
田间老农不管这些玄虚。他们看的是桐花落尽、麦穗灌浆,蝉开始在桑树枝上蜕壳。辰时的露水带着苦楝树的花粉,沾在粗布衫上结成盐渍。问他们今天吉凶,只会用豁了牙的嘴笑:"昨儿雷雨打坏两畦秧苗,今早还得补种。"
城隍庙的香炉灰积了半尺厚。执事往功德簿誊抄善信名姓,狼毫笔尖在"四月十五"四个字上顿了顿。檐角铁马被晨风吹得叮当响,供桌前跪着个穿青布衫的妇人,三炷香烧出两长一短的灰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