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时的日头斜向西沉,若按干支推算,一九八七年九月初九恰是丁卯年、庚戌月、丙午日、乙未时。旧时择日讲究天地人三才贯通,丙火坐午,烈焰灼地,戌月土燥,偏又逢乙未时柱,木气微弱而土性焦枯。这种时辰诞生的命盘,江湖术士常称“火炎土燥格”,主性情刚烈却易折。
九月九在民间被唤作“重九”,登高饮菊的风俗可追溯至东汉。东汉方士费长房曾警示桓景:此日瘟气下沉,须携茱萸囊避祸。千百年后,瘟气之说渐褪,登高反倒成了文人观天地气节的仪式。说来有趣,丁卯年恰逢兔象,卯木本欲生火,奈何戌月闭库,木气尽泄于火土——倒像是命理中的隐喻:炽热追逐终被现实困锁。
《易经》六十四卦中,丙午对应离卦第三爻。爻辞云:“日昃之离,不鼓缶而歌,则大耋之嗟。”夕阳悬而未落,最忌沉溺哀叹。未时对应的坤宫方位属西南,坤为母、为承载,却逢离火灼烧。这般卦象组合,占卜古籍里记载“外显刚强,内藏忧思”,与八字呈现的“火土焦躁”竟莫名相合。
命书有载,丙午日柱若生于秋季,多主早年奔波。戌为火库,午未相合化土,火势虽旺却无木疏导。好比烧窑时薪柴添得太急,器物尚未成形,窑膛已现裂痕。旧时私塾先生批命,遇此格局常批四字:急智伤根。说的是聪敏太过反损根基,倒与现代社会推崇的“高效”形成微妙对照。
民间择吉术中,重九日向来不宜动土。戌月土旺当令,丙午天火地火相叠,强行破土恐犯三煞。但若用占星术换算,当日月亮正入双子,水星逆行于天蝎——东西方术数体系在此碰撞出荒诞感。占星师会说这是思维混乱之象,风水师却盯着罗盘念叨“离宫见水可解燥气”。
有本明代的《三命通会》残卷,某页批注提到:“丙午遇戌未,武职显而文途滞。”放在当代,或许可解作技术型人才优于理论研究者。不过命理注定是模糊的镜面,照见的不过是解读者自身的认知局限。就像未时的日影,长短变化从不因人的揣测迟疑半分。
翻检旧黄历,丁卯年九月的“宜忌”栏用朱砂写着:初九日,忌远行、忌讼事。墨迹旁不知谁添了行小楷:“火土成势,静守为吉。”纸页边缘微微卷曲,像被无数手指摩挲过。或许某个秋夜,真有人对着这页沉吟许久,最终放下行囊,转身走进庭院渐深的暮色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