乙巳年,天干乙木逢地支巳火,木生火势,暗藏燎原之机。古人以天干地支织就时空经纬,这年份的草木总比往年更早抽芽,田间老农眯眼望云,说“火气催得地脉发烫”。巳为蛇象,盘踞东南,偏又逢乙木柔中带韧,倒像藤蔓缠住灼热的铜炉,生出几分矛盾相济的意味。
五月初七,芒种刚过三日。江南的蚕娘忙着收茧,北方麦穗沉得压弯秸秆。这日子在黄历里不标红不注黑,偏偏民间有晒药草的旧俗——取的是“七”字谐音“祛”,趁着阳气未至极盛,晾晒的艾草能驱寒湿。药香混着麦浪,连村口石磨转动的吱呀声都沾了苦味。
寅时的梆子敲过三响,守夜人灯笼里的蜡烛爆了个灯花。这辰光最是吊诡,夜色将褪未褪,东方天际刚裂开道灰白缝隙。占星家用铜仪测过,说此时北斗柄指寅宫,恰应了《鹖冠子》里“斗柄东指,天下皆春”的旧话。可春早已过了,倒像时光错开道口子。
若按四柱推演,年柱乙巳、月柱壬午、日柱丁亥、时柱壬寅,水火相激之势尤为分明。日主丁火坐亥水,好比烛焰悬在寒潭上,全仗年柱乙木输灯油,月时双壬水却要扑灭这微光。算命先生抚着龟甲沉吟:“这日子生人,要么成淬炼真金的炉火,要么变冷灶里的残灰。”
农书里记着五月初七宜开镰、忌动土。有老学究翻遍典籍,发现宋时某位宰相正是这日寅时出生。坊间传闻他幼年总在凌晨啼哭,直到家中移栽了南墙的槐树。树影婆娑遮住寅时月光,哭声竟真的止住。这事被记在风水笔记里,说寅时的光带煞气,最克命格弱的孩童。
道观晨钟撞破寅时最后的黑暗,值殿道士换下凝满露水的长明灯芯。香炉里昨日的香灰还温着,新插的线香青烟笔直上升,在梁柱间扭成蛇形。供桌上的签筒突然晃了晃,第三十七签掉出来,签文写着“蟠桃未熟莫攀枝”。小道士挠头不解,老道长瞥了眼天色:“乙巳年火旺,这签是劝人压住心焦。”
更夫提着灯笼转进巷尾时,东边云层已镀上金边。茶楼灶膛里柴火噼啪爆响,跑堂掀开蒸笼,白雾裹着新麦香气漫过窗棂。街角卦摊的布幡被晨风卷起一角,露出褪色的八卦图。算卦瞎子突然开口:“今日问卦的,都让他们午时再来。”他耳尖动了动,寅时的风里混着远方雷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