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蹄踏过老黄历的褶皱,丁丑年七月初七戌时像块沉在井底的青石。天干地支编织的密码里,丁属阴火,丑为湿土,火土相生却困于牛宿。这个组合总让人想起灶膛里将熄未熄的炭火,闷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。
戌时的梆子敲响时,日头早跌进西山。七月初七的星子比往常亮三分,银河像被谁泼了碗牛乳,白茫茫漫过天际。老辈人说这叫"双星渡河",织女的银梭子今夜要补天穹的裂缝。檐角铜铃叮当,不知是晚风作祟,还是真有仙人踩过屋脊。
占星盘上,戌宫属土,应着胃宿分野。胃者仓廪之官,这光景该是五谷归仓的节气。偏生七月初七落在孟秋,田里稻穗才灌浆。时辰与节令的错位,倒应了那句"天时不与人方便"。翻看《协纪辨方书》,戌时宜祭祀、忌动土,倒和乞巧节焚香设案的风俗暗合。
灶王爷画像前的供桌摆着巧果,面人捏的鹊儿歪着脖子。姑娘们穿针引线的手影投在窗纸上,活像皮影戏。穿不过针眼的,免不了被姊妹调笑两句。年画铺子早半个月就挂出"天河配"的版样,牛郎的蓑衣皱得能抖下二两星屑。
命理先生掐指算过,丁丑年戌时生人,纳音属涧下水。水火既济的卦象听着吉祥,细看却是坎上离下。这类命格多出巧匠,雕龙刻凤的手艺活干得漂亮,偏生心里总缺个角。就像乞巧节摆的七孔藕,看着圆满,掰开了尽是丝连。
打更人提着灯笼转过街角,戌时三刻的梆子带着潮气。茶楼说书人正讲到牛郎偷衣那段,醒木拍桌震得茶碗叮当。后院驴子突然嘶鸣,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乌鸦。瓦当滴落的夜露砸在石阶上,啪嗒一声,碎了满地的银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