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干地支组成的年号里藏着密码。己卯年对应土兔，土性沉稳，卯木却主生发，两者相克又相生。那一年农人总说田垄里的麦子长得急，穗子沉得快，收成前偏遇连阴雨——土气被木性催动，注定压不住水汽。这说法如今听来像玄学，但翻开地方志，己卯年确有多地涝灾记载。
八月初八这个日子，在黄历上被朱笔圈过两次。一次是“宜祭祀”，另一次写着“忌远行”。乡间老人眯眼翻着发霉的历书，说这天北斗第七星摇光当值，主变动。有个走镖的汉子不信邪，偏在这日押货出城，后来连人带马陷在泥沼里，这事被说书人编成了《犯忌录》里的段子。
酉时太阳将坠未坠。城头更夫刚敲完申时的梆子，西边天空泛起蟹壳青。这时候灶膛该添第三把柴了，主妇们拎着陶罐去井边打水，水面晃着细碎的金光。医馆学徒蹲在檐下捣药，药杵声和蝉鸣混作一片。这个时辰在《协纪辨方书》里属兑卦，兑为泽，主口舌。果然衙门前的鸣冤鼓咚咚响了两声，惊飞槐树上打盹的麻雀。
阴阳先生爱拿这个时辰说事。说酉时出生的人命带桃花，眼角必有痣。城南米铺老板的三姑娘就是酉时落地，右眼睑缀着朱砂痣，十七岁跟货郎私奔了。更玄乎的说法来自某本星命残卷，说己卯年八月初八日酉时交汇，四柱全阴，容易招来游魂。这话吓得东街棺材铺连夜在门槛洒鸡血，结果第二天被巡街衙役罚了二十文——乱洒秽物，违了《市令》。
钦天监的漏刻房倒有正经记载。那日晷影移到酉初刻，铜壶滴漏突然缓了半息。当值博士在《天象异录》里记了笔“水脉凝滞”，用朱砂标了个三角符。后来查库房才知是地窖冰鉴化水，顺着砖缝渗进了滴漏管。你看，鬼神之事多半能找出尘世因果。
茶摊上说古的先生最爱这段。醒木一拍，从四柱八字讲到奇门遁甲，最后总要劝人“但行好事，莫问时辰”。听客们啜着粗茶点头，转头还是偷偷去道观求符——趋吉避凶这事，哪朝哪代都差不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