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黄历翻到庚子年正月初九，申时的日影斜斜切过檐角。干支历里藏着玄机：丁火坐丑土，天干透出甲木，地支申金暗动。这日子乍看温吞，内里却烧着团火。阴阳先生掐指一算，寅月木气正旺，偏被申时金气截了去路，倒像灶膛里塞了湿柴，噼里啪啦冒青烟。
火克金还是金克火？这问题够摆三桌龙门阵。街尾卦摊的老头儿眯着眼，把铜钱往龟甲里一撒。叮当五声，本卦得个雷水解，变爻落在初九。卦辞说“利西南”，可西南方堆着邻家的石磨盘。解卦的直摇头：金木交战，解厄需借水。偏巧日主丁火，水来又犯冲，难呐！
茶楼里说书先生正讲《淮南子》，“孟春之月，其虫鳞”那句突然卡了壳。二月本该蛰虫始振，那年倒春寒来得邪乎。茶客们搓着手呵气，跑堂的往炭盆添新灰，火星子溅到说书人的长衫下摆。众人哄笑间，谁也没注意门外飘起细雪——申时三刻，金生水的天象应验了。
灶王爷画像前的香灰突然断成三截。主妇慌慌张张抓了把糯米撒向屋梁，嘴里念叨“金木不相害”。西厢房传来瓦片坠地的脆响，原是野猫踏碎了檐头的冰棱。阴阳先生说的金木相战，竟应在这等琐碎事上。你说这日子凶吉？老辈人抿口茶：福祸相依，看你会不会拆解。
申时将尽，卖卜人收起签筒。青石板上留着未干的符水痕迹，像幅没画完的河图。打更的梆子声从巷尾传来，惊起槐树上两只灰雀。翅膀扑棱棱划过暮色，倒把云层里的残阳搅碎了，金红的光斑落满瓦当。这当口，谁家灶间飘出新蒸年糕的甜香，混着柴火烟气，把玄机都揉进了人间烟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