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五点三刻,折叠木桌支在巷口第三棵槐树下。褪色的八卦图往桌面一摊,铜钱三枚压住边角。穿灰布衫的老头眯眼打量行人,脚边电热水壶突突冒着白气——这种场景,早不是旧时模样。
问卦的年轻人比老人多。染紫头发的女孩捏着手机壳犹豫两分钟,坐下报出生辰。老头摸出老花镜,手指在屏裂的智能机上划拉两下:“甲申年属猴,水命。最近犯小人吧?”女孩肩膀一抖。二维码贴在签筒侧面,扫二十块能听十分钟“转运指南”。
隔壁煎饼摊老板娘常来唠嗑。她说这条街七个卦摊,四个用电子罗盘。最西头那家搞直播,架着补光灯拍“现场改运”,观众打赏火箭能插队解签。但总有人嫌隔着屏幕不准,非要摸到线下来——掌心温度、香灰落下的形状、签文被风吹动的弧度,这些没法数据化的细节,才是市井问卦的底气。
中年男人爱问偏财。不直接说“赌”字,拿手指在桌面画圈:“您看我这半年…有没有外财路?”摊主把铜钱往龟壳里一丢,叮当响七下。“东南方有贵人,但得防着戌月破财。”话说得含糊,听的人自动对号入座。二百红包塞进《易经》封皮夹层,像完成某种心照不宣的仪式。
穿西装的新派老师在咖啡馆驻场。塔罗牌铺在拿铁杯旁,星盘投影到白墙。可总有人觉得星座解释太笼统,宁愿跨半个城找桥头李半仙——那老爷子会摸骨,拇指往你腕上一搭,能说出三岁时摔过左膝盖。这种具体而微的“神迹”,算法暂时替代不了。
夜市亮灯时分,卦摊收得最晚。塑料凳摞在墙根,褪色的布幡卷起来塞进电动车后箱。有人追着问:“您昨天说红绳要戴左手,可我洗澡摘过两次…”灰布衫摆摆手:“心诚就行。”拧动油门钻进夜色,尾灯在拐角闪两下,像未燃尽的香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