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开黄历,庚子年五月初九戌时,干支组合藏着天地气数的密码。庚金坐子水,午火藏而未发,戌土压住时辰的尾巴。这组符号在择日术中常被称作“金水相涵”,但那年偏偏遇上闰四月,节气的错位让五行流转多了层隐晦的张力。
戌时的鼓楼刚敲过二更梆子。古人把戌狗对应的时辰看作阴阳交割的界碑,这时候灶膛里的火得封上,婴孩啼哭得轻哄,连衙门都落了锁。可2020年的这个戌时不同,春瘟未散,夏暑早临,街巷间飘着艾草混雄黄的味道,纸扎铺的桃木剑都脱销了三个月。
占星盘上,火星正游移到井宿。井木犴主刑狱,偏又逢月孛星犯界。道观的老师父捻着胡须说,这是“天盘倒悬”的征兆。不过乡野间的老农不管这些,他们盯着龟裂的田垄,把五月初九戌时要祭土地公的规矩改了——供桌上除了三牲,还摆着新采的薄荷叶。
《协纪辨方书》里记载,戌时宜安葬、修灶,忌动土、嫁娶。可那年五月的戌时,有人偏在此时辰挖开祖坟迁葬。风水先生事后摇头:戌土本主稳固,强行动土如同撕开地脉的痂。果不其然,三个月后那户人家的祠堂梁柱莫名开裂,裂痕正对着坤位。
茶馆里说书人拍醒木,讲起五月初九戌时出生的孩子命格硬。按《三命通会》推算,庚子年纳音壁上土,戌时生人带火库,本该是福泽深厚的配置。但逢闰月又撞上午未相害,这命数就像暴雨前的蜻蜓,翅膀颤得让人心慌。
更夫巡夜的路线比往常缩短半里。戌时的梆子声混着消毒药水味,在空荡荡的街巷荡出回响。药铺掌柜翻烂了《瘟疫论》,在戌时三刻把方子里的石膏换成知母。他说戌属土,土能生金,金主肺络。窗台上的铜风铃突然无风自动,叮叮当当响成一片。
有人在这个时辰梦见白鹤衔着玉圭落在屋檐,隔天就收到祖传药方的海外订单。也有人看见北斗第七星忽明忽暗,连夜把晾在院里的药材全收进陶瓮。老茶客呷着酽茶嘀咕:戌时是阳尽阴生的关口,这时候做的决定,总带着三分天意七分人算。
打铁铺的炉火在戌时熄灭得特别快。铁匠盯着火星子直皱眉,往淬火池多撒了把粗盐。盐粒爆开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避暑的麻雀,翅膀扑棱棱划过暮色,把最后一线天光搅碎在青砖缝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