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历七月初二,夜半子时。这一年戊戌,地支藏干戊土坐库,天干透出阳火。若翻开老黄历,这一日的宜忌栏或许写着“祭祀、纳畜”,却未必能道尽时辰深处藏匿的玄机。子时水气正盛,偏逢季夏余热未散,水火相激的气象让这一夜显得格外微妙。有经验的乡野卜者会眯着眼念叨:“戌狗守库,月照离宫,这日子怕是要生出些不寻常的动静。”
古时观星者常在此时节观测井宿。井木犴属木,偏遇戌土相克,星象上形成“木陷泥潭”的格局。农谚说“七月井星昏,稻谷半入囤”,暗合了此时天地能量由发散转向收敛的趋势。子时的井宿若隐若现,倒像在提醒世人:阴阳交替之际,最忌妄动。
翻检《协纪辨方书》,戊戌年七月的“五鬼方位”落在西南。民间匠人盖房上梁,总要避开这个方位。偏巧初二日值神为朱雀,五行属火,与西南坤土形成火生土之势。这种矛盾的能量场,让当日婚嫁、动土等事多了几分忌讳。你瞧,隔壁村王老汉非挑这日嫁闺女,结果花轿抬到半路,轿杠“咔嚓”断了三截——这事儿后来成了方圆百里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子时的特殊性不止于此。若按奇门遁甲排盘,此时正值甲子旬中空亡。空亡位好比棋盘上的盲点,看似虚无却暗藏变数。某部宋代的占验笔记记载,绍兴年间某位县令在空亡日升堂断案,竟把原告被告的状纸拿反了,稀里糊涂判出个千古奇案。时辰的力量,有时比人心更难揣度。
说到这儿,倒想起《黄帝宅经》里的说法:七月地气下沉,宅院东北角的土若突然松动,主家中幼子有疾。这日深夜若有野猫蹲在墙头嘶叫,老人便会披衣起身,往院中撒把糯米。现代人觉得这是迷信,可那些遵循古法的宅子,暴雨季确实比别家少些墙根渗水的烦恼。
再往深处琢磨,子时的水气与戊戌年的燥土相遇,像极了卦象中的“既济”与“未济”交替。某本明代的兵书曾用这种天象解释突袭战例:水火既济时宜守,火水未济时可攻。当年戚继光在台州抗倭,专挑这类天时发动夜袭,把倭寇的五行旗烧得七零八落。
鸡鸣前的最后一阵风掠过檐角铜铃,子时的潮气渐渐凝结成露。祠堂里守夜人的油灯“噗”地爆了个灯花,惊醒了打盹的灰猫。远处田埂传来几声蛙鸣,混着更夫沙哑的梆子声,把夜色搅得愈发稠浓。这一夜注定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——除了村口老槐树上,那窝新孵的雏鸟在黑暗中悄悄睁开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