干支纪年总藏着些玄机。壬申年属猴，水气浮于金象之上，老辈人常念叨“剑锋金遇长流水”，说的就是这般相生相克的纠缠。九月近寒露，田里稻穗低垂，农人掐着节气收粮，倒像在跟天地抢时辰。十八这日子，月亮将圆未圆，夜里风掠过树梢，沙沙声里夹着几声野狐叫，听着像小孩哭。
丑时的梆子一响，村里打更的瘸腿张总爱蹲在祠堂门槛上抽旱烟。他说这时辰阴气最盛，活人闭户，亡魂游荡。有人见过井口泛白光，或是窗纸无风自动，但谁也不敢深究。老账房翻黄历总嘀咕：“壬申年犯太岁的得躲星宿”，可问怎么躲，他又摇头说天机不可泄。
有个云游道士曾在村口槐树下摆卦摊。竹签筒哗啦啦晃，掉出根“泽水困”卦。他盯着问卦的寡妇直咂嘴：“水在泽下，龙陷浅滩。”后来那家儿子进山采药摔断了腿，村人才惊觉卦象应验。如今想来，壬水遇申金，倒真像困局。
九月十八这天，镇东头李铁匠家的母猪产崽。十三只猪仔里偏有只通体雪白，眼珠泛红。接生婆吓得直念往生咒，李铁匠抄起铁钳就要砸，被老族长喝住：“白畜现世是凶是吉，得看它活得过三更天不。”说来也怪，那猪崽子丑时刚过就断了气。
私塾先生翻《协纪辨方书》，说这天宜祭祀忌动土。可王家偏挑了这时辰迁祖坟，结果挖出块刻着咒文的青石板。石板现在还在祠堂供着，字迹模糊难辨，只看得清“壬”“申”二字交错重叠，像两道符咒绞在一起。
打更的瘸腿张去年腊月走了。临终前攥着半截烟杆，说看见祠堂屋檐上蹲着只白毛猴子，眼珠子跟灯笼似的发亮。村里老人闻言脸色煞白——壬申猴年，白猴现形，这兆头注定是应了。如今祠堂西墙的裂缝又深了三寸，逢雨便渗水，沿着墙根淌成个人形。
